柔雾般月色亲吻在碧瑶姣好的面容上，她微微睁开眼，看着覆在自己唇上，一动都不敢动的傻小子，弯起嘴角，眼见着他的耳根一点点变红，肩膀向她靠过来，她拥住他，站得更直了些。
张小凡抖动着眼皮，晚风吹过，不由地打了一个激灵，慢慢睁开眼，却见碧瑶静水般的眼眸盛满笑意，“碧瑶，我…”“小凡，你是想我一直这么抱着你？”他看着碧瑶抻得直直的身子，退后几步，拿过包袱，抖落出一件袍子，“天冷了，穿上吧，客栈就快到了。”碧瑶抚着发髻，顺从地让他戴上兜帽，衣料划过脸颊时她心中微动，看向笑得一脸满足的男人，“这个不是我前几天在绸缎庄做的那件？你什么时候拿回来的？”“我跟着你去的。”
她笑着抚上他的领口，“你正事不做，跟着我干嘛？”张小凡仔细地替她系好束带，束结往上，碧瑶仍在调笑他，“张小凡，你系这么紧，当我是弱女子吗？不是看我这么紧，还怕我跑了啊？”大概是月色醉人心，碧瑶脸上隐匿的娇羞之态被月亮采撷，完完全全落在了他的眼里。
张小凡看着她，眼神像是穿越了千万年时光，满月井的水干了又满，连小池镇的塑像都被战乱推倒无数次，但每一次，当地百姓都会为那三位英雄重新塑像，每次经过，他都会去里面坐坐，年迈的石头总会与他不期而遇，向他讲起那古老美丽的传说：月圆时分，满月井中，人会看到最心爱的事物。他摇摇头，看着形似碧瑶的塑像叹气，他知道的，那不是她的模样。
“张大哥，碧瑶姑娘不是长这样吗？”“记不清了…”他和石头对望了一下，看着彼此沧桑的样子，大笑出声，石头咳嗽两声，抚着胡须喃喃自语，看向鬼厉时，眼中羡慕，“张大哥，百年过去了，你还是没怎么变，哪像我们这些修为低微的人呢？养好了伤，就速速离去吧。”鬼厉抚着裂开的伤口，使劲靠在柱子上，闭上眼睛，石头不再多言，为他刚放下灵药起身离开，踏出庙门的那刻，他回头看去，只见三尊塑像凝视着那人的狼狈，与百年前一样，不动声色。
“小凡，怎么不走了？在想什么？”碧瑶捏捏他的手，转到他身前，客栈暖色的烛光映在他侧脸上，“碧瑶，我们进去吧。”“好。”
掌柜敲开房门，送上一壶好茶和几块精致糕点，“多谢，可还有热水？”“有，只不过天色晚了，小二回家去了，厨房可供客官随意使用。”“有劳。”张小凡阖上门，和掌柜一起来到厨房，灶膛里干干净净的，下面的洞里放着几堆柴火，他熟练地生起火来，热水腾腾作响，水被舀在木桶里，他用木桶提了好几次才把浴桶填满，呵了口气，来到内室，只见碧瑶已换上就寝衣物，将他堵在浴桶边，“好勤快的小伙计，跟我回鬼王宗专门给我做饭吃吧。”“碧瑶，别闹。”
他拿着她脱下的袍子，整齐地叠好，放在床边，隔着屏风，碧瑶窈窕的身影出现在几株垂落的兰花间，屏风上还有点点鸿雁，不知飞向何方，“小凡，在想什么？”碧瑶微红着脸，伸长脖颈往屏风外看去，水珠舔舐着她的肌肤，烛光越发微弱，她拿过衣物，起身换上，脚步声轻轻响起，张小凡出现在她身后，她迅速绑好衣带，转过身去，“洗好了？”“没好呢。”
他心里发笑，看着面前这个姑娘怔怔低下头去，黑发若有似无地缠绕在雪白的脖颈上，水珠发出温暖的光，他缓缓靠近，吻上她的衣领，“啊-”碧瑶感受着他双臂环住自己，温热的鼻息在她脖子上乱窜，一股大力将她拉扯过去，牢牢锁在怀里，“傻小子，怎么，这是要吃了我啊？”
碧瑶整整衣领，从他怀中转了个身，勾起他的下巴，“胆子挺大嘛，你这十几年究竟学了什么东西？”“我学了，很多。”他看着碧瑶温柔的眼睛，和好多年前一样，将想说的话说给她听，“碧瑶，我这些年，就呆在离你不远的地方，你房间里，也摆着一副有兰花图案的屏风。你爱看的书，我都翻过，烹茶煮茶我也都学会了。”
碧瑶恍然大悟，“怪不得那么熟悉，小凡，一恍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。”张小凡垂下眼睛，看着那盏即将燃尽的烛，“已过百年了，碧瑶。”他牵着她走回床边，碧瑶轻轻地靠在他肩膀上，“已有百年么？”“嗯。”“张小凡，你是不是…”
碧瑶猜到他这几天心事重重的原因，“为什么不告诉我？”张小凡抚上她的脸，“碧瑶，是人总会死的，我也不例外。”“可是你有青云、天音两门功法，还修习了天书，不早就跳脱轮回了吗？”
张小凡苦笑起来，“碧瑶，你不知道，我最想要的，就是过平凡的生活，现在你回来了，我却不能陪着你。”他眼眶多了几行泪水，眼珠定定地看着沉默的姑娘，她低着头，烛火挣扎着燃了许久，终于熄灭下去，黑暗中，碧瑶淡淡开口，“不就是死吗？我死过一回，也…”张小凡看着她抬起头来，晶莹的泪水从她的微笑着的唇边落下，“没什么大不了嘛。”
自九幽归来，与张小凡的再次相遇之后，碧瑶再没了年少时那般的热血与无畏，她怜爱世间万物，包括张小凡，“小凡，你还记得被我折了的那朵花吗？”“记得。”“你就像那花，只会为心疼它的人流眼泪，此刻，我便是那人了。”张小凡笑着将她揽入怀中，“我的眼泪，只为你流。”“那我就却之不恭了。”
碧瑶躺到他腿上，看着他深邃的眼窝“小凡，你信不信，无论你在哪里，我都会找到你，然后啊，把你抓起来，哪都去不了，你怕不怕？”张小凡低头，感受到她捏上来的痛感，“不怕”“傻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