岁寒，方知温暖的不易得，他曾在去往流波山的路上，看到老人裹着破袄在街边学着小曲，角落里蓬头垢面的儿童与野狗争夺吃食，那时碧瑶夺过他欲给那些乞儿的银两，问他，“张小凡，你们正道的人都是这般行事的？”碧瑶后来说了什么他早已记不清了，唯一记得的是碧瑶后来将那些银子都给了馒头摊的老板，叮嘱他每日给那些孩子一个馒头。
十年后的今天，当他看着乞儿们为了施舍来的银两殴得头破血流的时候，他才惊觉碧瑶的用心，他当时总以为她自恃身份，任性妄为，却不知人心本是贪婪，人，只要生了贪念，手无缚鸡之力的乞儿随时可以变成恶人，只要仍心存善念，恶贯满盈者也可以变成善人。
不然为何世人歌颂的立地成佛者，从来都是放下屠刀的恶徒？为何上古凶剑诛仙就因为救了几次人，被奉为门派至宝？
恶人沽名钓誉地活着，善人却长眠不醒，这天理又在哪里？小灰呜呜地叫起来，他手劲一松，平复了心情，夜越发深了。
许多年后的一天，他与小灰自山中归来，微风拂去他额上汗水，小灰从背篓里钻出来，感受着如碧瑶手掌般温凉的温度，他失神地看向正迎风摆动的铃铛，和衣角互相纠缠在一起，亦如他和碧瑶之间的缘分，是剪不断的。这世上唯一真心对他的人，终是没能回来，蹉跎半生，终于，只剩下一片衣角了，天理何在呢？他不再问这个问题了，或许岁月已经给了他答案，心存善念者，终能怀揣希望，于绝处逢生，而碧瑶，就是他的希望。
至于立地成佛的美誉，他至今未能消受，魔不能使他得偿所愿，佛亦不能忘记他对碧瑶的执着，什么魔，什么佛，他在儿时的村落找到了求索一生的答案：只要这世间还有她的一丝痕迹，他就会有活下去的希望，他最想要的，尽在眼前了。
铃声悠扬婉转，天地间，终于，只剩下了她和他。